辉瑞正采取双线法律策略来阻止诺和诺德的行动。

10月31日，辉瑞已就诺和诺德竞购Metsera一事，在特拉华州衡平法院提起诉讼。辉瑞要求法官暂时禁止Metsera与诺和诺德达成交易，以便辉瑞有时间陈述自己的立场。

首起诉讼中，辉瑞指称，诺和诺德的报价不符合并购协议中“更优报价”（superior proposal）的定义，部分原因是该交易不太可能通过监管审查。

随后，衡平法院法官Morgan Zurn将此案列入加速审理程序，并计划在11月4日举行听证会，决定是否批准辉瑞的临时禁令请求，阻止Metsera与诺和诺德的交易达成。

在市场猜测辉瑞也可能提出对Metsera的反向竞标之际，巨头决定发起第二起诉讼。对于这条“第二战线”，辉瑞表示，其进入减重市场将“通过竞争降低GLP-1药物的价格”。Metsera的主要减重药物目前处于中期临床阶段，可能在未来几年进入市场。

辉瑞声称，诺和诺德清楚自己最终无法获得收购Metsera的反垄断批准，但仍试图利用此举压制竞争，同时继续从其减肥药Wegovy和Ozempic中获利。

“诺和诺德正在贿赂Metsera、其董事会及其控股股东，以控制Metsera的命运，并尽可能推迟其颠覆性产品进入市场。”辉瑞的律师在反垄断诉状中陈述。

不过，Metsera否认诺和诺德报价存在缺陷，也反驳了关于自身违反原交易条款的指控：“Metsera董事会将继续代表股东和患者坚守立场。”

诺和诺德发言人则回应说，所谓“诺和诺德会削弱或阻止一家正在崛起的美国竞争对手，这种说法荒谬，既不符合事实，也不符合常识或市场现实”。

“辉瑞没有在价格上竞争，而是采取了极其罕见且显得绝望的做法，提起反垄断诉讼。”诺和诺德不甘示弱：“我们的报价及交易结构均符合所有适用法律，并符合患者与Metsera股东的最佳利益——患者将从我们对创新的投入中受益。”

Metsera是多家新兴的“下一代”减重药物研发公司之一，正在开发多款实验性减重药物，其中包括一种注射剂，其给药频率可能低于诺和诺德与竞争对手礼来的现有产品。

彭博情报高级反垄断分析师Jennifer Rie表示，辉瑞的诉状“具有较强的合理性”，无论是从市场潜在损害角度，还是从其潜在竞争者地位来看，理由都较充分，只是第三方通常难以成功挑战他人之间的交易。

“辉瑞的立场相对不错，”Rie补充说，他们的论据“虽有一定难度，但具备说服力。”

根据公开的文件，围绕Metsera的收购竞争异常激烈。据了解，Metsera曾与多达7家公司进行洽谈。

9月，Metsera决定选择和辉瑞“官宣”，并拒绝出价更高的竞标者，因为潜在的监管风险可能会导致交易完成时间延迟长达两年。对于辉瑞，恐怕也等不了两年。

谁都知道，减肥药市场是一座“金矿”——不仅在成就诺和诺德“富可敌国”的故事层面上，也在催生不一而足的“重磅炸弹”维度而言亦如此。对比商业化成就，“肿瘤神药”Keytruda来了也打不过。

根据礼来10月30日披露的财报，2025年第三季度该公司营收176亿美元，同比增长54%，远超预期。业绩狂飙的核心动力来自替尔泊肽：降糖版Mounjaro同比增长109%，减重版Zepbound同比增长185%。

叠加前三个季度数据，替尔泊肽的销售额合计已超过248亿美元，预计全年将突破350亿美元。而登顶“药王”仅两年的Keytruda，今年前三季度营收约233亿美元，增速也堪堪两位数。因此，替尔泊肽“加冕新王”成为全球最畅销的药物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。

辉瑞本来也有机会拿到这样的剧本。

1988年，位于加州的生物技术公司CalBio内部孵化出MetaBio，拉来辉瑞合作开发针对代谢病领域的GLP-1疗法。

MetaBio很快从GLP-1研究先驱Joel Habener那里，获得GLP-1治疗糖尿病的专利许可，并开展早期人体输注研究，观察到GLP-1以葡萄糖依赖方式促进胰岛素分泌、降低血糖、减缓胃排空与降低饥饿感等信号。

尽管人体数据很有希望，辉瑞却不相信胰岛素以外的注射剂型会被市场接受，坚持探索鼻用或透皮给药方式。由于短半衰期问题，这些尝试最终都以失败收场。

合作三年后，辉瑞宣布退出，这使得当时最早的GLP-1产业化尝试提前终止。

到了1990年代，诺和诺德接手Habener的专利，经过改造，终于研发出长效GLP-1类似物利拉鲁肽。利拉鲁肽先后在治疗糖尿病、肥胖领域获得批准，并催生了Ozempic和Wegovy等新一代GLP-1制剂问世。

当辉瑞幡然醒悟想要奋起直追，等待它的，是连续的摔跟头。

2023年，由于安全性问题，辉瑞宣布终止口服小分子GLP-1激动剂lotiglipron的开发。今年4月，作为仅剩的希望，另一款候选药物danuglipron被按下终止键。

媒体的冷嘲热讽随之而来。路透社评论称，辉瑞的放弃意味着完全退出小分子口服GLP-1的开发。《金融时报》则指出，此后辉瑞更难追上诺和诺德、礼来在肥胖药物市场的领先优势。

痛定思痛的辉瑞，蛰伏不到半年，开始采取外部创新策略，重新涉足减肥药市场。只不过令其始料未及的是，并购Metsera这第一步会走得如此艰难。

瑞穗银行医疗保健专家Jared Holz认为，辉瑞不会轻易让步。

“他们已经投入了50亿美元，再多10亿美元又算什么呢？”Holz说道，“如果演变成竞购战，那他们很可能会放弃。”

这种微妙纠结，折射出辉瑞的投资困境：别看“宇宙大药厂”的名字叫得多气派，逼近50亿美元的报价，已经算得上一笔需要精打细算的巨款了。

凭借COVD-19疫苗和治疗药物，辉瑞在过去大流行期间赚得盆满钵满。2022年，辉瑞营收1003亿美元——这创下公司历史新高，也使其一跃成为首家年度营收超过千亿美元的制药公司。然而很快，辉瑞开始面临“后COVD-19”时代营收“腰斩”且尚未看到尽头的压力。

2023年1月，辉瑞首席执行官Albert Bourla在摩根大通医疗健康大会上称，辉瑞正进入公司“历史上最重要的18个月”，将前所未有地推出19种创新疗法，其中大部分是新产品，还有一些是现有产品的新适应症。

此外，包括口服GLP-1药物、基因治疗组合和疫苗在内，一系列管线被预告将在2024年下半年后进入市场。

现在我们知道了，至少口服GLP-1药物没有如期而至，甚至2026年都希望渺茫。就算Metsera被收入麾下，后者进展最快的两条管线都属于注射剂。

回到当时，市场同样没有被辉瑞的一厢情愿打动。2023年，辉瑞股价下滑了43%；若从Bourla走马上任时起算，跌幅在30%左右，而标普500指数同期上涨了一倍多。

“我把所有退休金都投进了辉瑞的股票。”出席2024年世界经济论坛期间，Bourla如是对外表露决心，“2023年对我们来说是非常令人失望的一年……它让我们失去了优势，我打算留下来，我打算扭转这种局面。”

辉瑞在2023年12月完成了对ADC巨头Seagen的收购，430亿美元的对价，极大地消耗着它的账面资金。乐观估计，未来十年内，Seagen的产品组合每年或将贡献100亿美元。如此成绩在其他Biotech甚至一些MNC都称得上耀眼，但对于辉瑞，则远远不够。

18个月，19款新药——这笔旧账不会随着日历翻篇。想要应对COVID-19红利消退和专利悬崖，尤其是重新赢得投资者信任，辉瑞需要做得更多。

减肥药市场确实充满机会，不过，在BMO资本市场分析师Evan Seigerman看来，辉瑞“下一步的行动必须非常谨慎”，“容错空间越来越小，现在的情况就像下棋一样”。

一方面，罗氏、安进这些同样财大气粗的竞争对手正在增多；另一方面，辉瑞与诺和诺德的官司恐怕难以轻松应对。

知情人士向彭博透露，诺和诺德及其顾问认为，反垄断监管机构最终会批准他们与Metsera的交易，部分原因是Metsera目前还没有获批上市的减肥药。

也许，诺和诺德的半路杀出，确实有捣乱成分，但核心产品司美格鲁肽被替尔泊肽反超、公司市值起起落落、首席执行官变动……当这些麻烦不断浮现，这家丹麦制药巨头也有充足的理由，为了获得新鲜血液而将法律战打下去。

以此而言，辉瑞气不过之后，仍需要祭出实打实的新招。